来源:嘉兴日报-嘉兴在线
霜降一过,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。我到菜场买菜,看见连着青翠碧绿叶子的萝卜堆满了菜摊,全身红红的萝卜很吸引人的眼球,红白相间的叫一点红,全白的圆萝卜自然就是白萝卜了。白萝卜中也有长长的,嘉兴人习惯称之为太湖萝卜;还有一种叫青萝卜的,这两种萝卜老嘉兴人都不大爱吃。
每到这个时节,有的老人常会说道:“冬吃萝卜夏吃姜,不用医生开药方。”于是买菜的老头老太都喜好用手掂掂分量,挑上几只实心的萝卜,回家炒萝卜丝也好,排骨炖萝卜也罢,萝卜烧肉当然更好吃了。这是一介百姓生活条件好了之后随意而买的家常菜。
我读小学的时候,中基路的小店有做成蜜饯的小包萝卜丝卖,极细小,吃到嘴里有点咸又有点甜。而萝卜干则是人们早晚两餐的小菜,以其香脆并举、咸甜相交的特色受到平常人家的喜爱。现在有人会说,萝卜干有什么好吃的呢?说白了还是那个年代吃的东西太少,许多食品都要凭票,连白砂糖、豆制品也要凭票供应,萝卜干就成了许多人家的日常小菜。
到我读初中时,父亲腌萝卜干就让我当下手。父亲把缸甏汇河边买来的百来斤白的圆萝卜洗净后,让我手持菜刀“咔嚓咔嚓”切成粗条。父亲把切好的萝卜放到木脚桶里,边加盐边揉搓,腌渍个把钟点之后,萝卜中的水分已经析出,然后把萝卜条放到竹匾里,端到天井里晾干水分。这种萝卜干往往要吃到过端午。
当年,我去秀州中学读书,必定要经过勤俭路。每当梧桐树的枯叶缓缓飘落,在建国路口、丁家桥一带,常会碰到农民挑着竹箩筐在叫卖红萝卜。那时候红萝卜只要二、三分钱一斤,和我同去上学的邻居有根常会掂来挑去买它两个。这皮辣肉甜的红萝卜也不知产自何处,但水分充足不空心,剥去外皮咬一口,只觉得肉质清脆,甘甜爽口,让人心满意足,我们吃红萝卜就像吃红苹果一样高兴。
我下乡时,村子里似乎每户人家都种萝卜,不过不是红萝卜,而是半红半白的萝卜,关云大哥叫它“一点红”,一点红当水果吃口感不好,有点辣不算,水分也没红萝卜多,当地村民都用它炒菜吃。手脚勤快又会忙碌的,还把萝卜腌成萝卜干。我则喜欢炒萝卜丝吃,把萝卜切成丝,然后放油炒,快酥时放些蒜叶,闻到蒜香盛起,味道还是不错的。知青排屋门前的自留地里,小风英爷爷种有许多大蒜,我炒萝卜丝总喜欢摘两根蒜叶吊香。
用萝卜做菜,最好吃的当属萝卜烧肉,红烧。每当睌稻要收割了,母亲总在发工资后的第一个礼拜天,早上在老房子里烧好萝卜烧肉,走上半个多钟点的机耕路,赶在吃中饭前把满满一搪瓷杯的萝卜烧肉送来。那时,乡下都是灶头烧的饭,萝卜烧肉放在蒸架上蒸,母亲见我回来,就掀开锅盖,端菜盛饭,这顿饭吃得极香。在那朔风狂虐的冬季,我常会盼望拎着杭州篮的母亲从乡间小路走来,竹篮里总有萝卜烧肉或油豆腐烧肉。
刚结婚那年,我们拎了两篓五芳斋粽子到上海去看望夫人姨婆。吃过中饭,闲来无事,七转八弯来到菜场,竟到一个偌大的酱园店逛了起来,看到品种极多的酱菜,觉得新鲜有趣,买了酱萝卜、紫大头菜回来,让夫人表哥嘲笑半天:“乡下人就是乡下人,到阿啦大上海哪能买酱瓜回去。”说笑归说笑,他特意到街上称了一斤大白兔奶糖和包装精美的饼干让我们带回来。
我夫人也喜欢吃萝卜,但她更讲究一些,常把萝卜切成滚刀,买些筒骨炖汤,熬成萝卜筒骨汤。其实,这种汤煲起来并不复杂,只要将萝卜和筒骨洗净,萝卜切块后用水焯过盛出。在砂锅内加入清水,放入筒骨,烧滚后撇去浮沫,然后倒入少许素油、料酒,再放入萝卜,用文火炖它个把钟点,临吃时放入精盐调味。在寒冷的冬夜,端上一锅热气腾腾的萝卜筒骨汤,舀一口到嘴,清甜清甜的,吃的浑身发热,极舒服。
儿子则爱吃我做的萝卜烧肉。特别是我退休后,萝卜上市时,我常会买些五花肉和一点红萝卜在家里红烧。这萝卜烧肉也的确好吃,特别是萝卜又酥又香,入口即化,往往萝卜吃光了,还剩好些肉。其实,不仅萝卜烧肉好吃,萝卜烧鱼也非常有味,我曾在禾城酒店吃过萝卜丝烧带鱼,极鲜。
嘉兴人不仅将萝卜当蜜饯吃、当水果解馋、当小菜过饭,还把萝卜做成点心,里弄街口的萝卜丝饼就很受一介百娃的喜爱。以前往往在弄堂口、石桥边,摆一个小摊头,煤球炉上架一口油锅,氽萝卜丝饼。我在坛弄小学读书时,蒲鞋弄口就有这么一个小摊位,刚出油锅的萝卜丝饼再放一点桐乡辣酱的确好吃。
现在没有哪户人家再去腌它百把斤萝卜干了,早上吃粥的小菜,要是有碟萝卜干,纯粹是换换口味而已,绝不会天天去嚼。但饭店里倒有酱萝卜,这是一道素食冷盆,我们同学小聚,常会点它一份,荤腥吃得多了,用它来解腻。
我这个年纪,到过东南西北不少地方,也去国外开过眼界,品尝过许多当地特色小吃和菜肴,但心心念念记挂的还是儿时的老味道,就像那红皮白肉的圆萝卜和弄堂口的萝卜丝饼,吃到嘴里其实是一种岁月的记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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